连绵数日的冬雨终于在黎明前时分悄然而止。
天空并非放晴而是化作一种均匀的、铅灰色的厚重云层低低地压着大地仿佛一块巨大的、吸饱了水分的毡布将整个江南笼罩在一片窒息的寂静之中。
水珠从屋檐、树梢、旗帜的边缘滴落发出单调而清晰的“嗒、嗒”声敲打在每个人紧绷的心弦上。
苻坚起身极早。
他推开沉重的雕花木窗一股混合着泥土腥气和水汽的冰冷空气涌入殿内让他精神一振。
宫城内异常安静连平日里清晨鸟雀的聒噪也消失了唯有远处玄武湖方向传来的、被湿重空气压抑了的隐约操练声证明着这座城市的战争本质。
他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入肺腑。
作为拥有穿越者思想他厌恶战争带来的破坏和死亡但理智告诉他这是通往永久和平不得不经历的残酷分娩。
他的目光越过宫墙仿佛能穿透那厚重的云层看到京口方向韩延麾下那十五万磨刀霍霍的锐士看到彭城郭质统筹下那川流不息的补给线更看到钱塘城内那绝望而顽抗的最后孤岛。
“陛下晨寒料峭当心龙体。
”内侍小心翼翼地上前为他披上一件玄色狐裘。
苻坚摆了摆手示意无妨。
他的注意力完全在面前的江南坤舆图上。
他的手指缓缓划过从京口到钱塘的路径脑海中推演着无数种可能。
淝水之战的阴影如同冰冷的蛇缠绕在他的心头让他每一次决策都倍加谨慎。
“绝不能再有丝毫侥幸…必须如磐石般稳步推进以绝对的力量碾碎一切不确定性。
”他内心默念这是他对历史教训的回应也是对自己现代灵魂中那点不安的镇压。
“传影狼。
”他声音低沉。
片刻后如同融入阴影般的绣衣都尉悄无声息地出现。
“城中以及钱塘今日可有异动?”苻坚问目光依旧停留在图上。
“回陛下”影狼的声音毫无波澜如同汇报天气“建康一切如常些许暗流皆在掌控。
钱塘城内恐慌日甚。
昨夜又有三起试图缒城出逃事件皆被檀道济镇压。
我军细作散播之‘粮尽’、‘兵变’谣言已深入人心。
刘裕虽频频巡城然其部下目光游离士气降至冰点。
据报城中已有易子而食之惨剧……” 苻坚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复又睁开眼中已只剩下冰冷的决断:“知道了。
继续施压直至其自行崩溃或…我军总攻之时。
” “是。
”影狼躬身再次退入阴影。
苻坚独自立于窗前良久。
他知道自己一声令下便是尸山血海。
但他更知道拖延下去钱塘城内易子而食的惨剧只会更多。
统一必须用最快的速度完成哪怕这过程本身充满了血腥。
这是一种残酷的悖论却也是他必须承担的历史责任。
京口秦军大营经过雨水的浸泡地面已是一片泥泞。
然而这泥泞之中却涌动着一股几乎要沸腾的战意。
韩延顶盔贯甲踏着泥水巡视着各个营区。
士兵们正在最后一次检查装备:擦拭长矛戈戟上的水汽给弓弦上油防潮清点箭矢的数量将云梯、冲车等攻城器械的轮轴处裹上防滑的布条。
没有人高声喧哗只有金属轻微的碰撞声、军官压低声线的指令声、以及沉重的呼吸声。
一种大战来临前的沉闷压力笼罩着整个营地。
韩延能清晰地感受到士兵们眼中那压抑不住的渴望——对功勋的渴望对结束战争的渴望以及对富庶江南的掠夺渴望(这一点他心知肚明并严令禁止但无法完全消除)。
他走到一群正在啃食干粮的关中老兵面前。
“将军!”士兵们见到他立刻起身。
“坐下吃。
”韩延摆手目光扫过他们年轻而粗糙的脸庞“怕不怕?” 一个脸上带疤的老兵咧嘴一笑露出焦黄的牙齿:“怕个鸟!在关中就跟陛下打仗从长安打到洛阳再到这江南水乡!就等着打进钱塘看看那刘裕老儿的皇宫是不是真用金子砌的!” 周围响起一阵压抑的低笑声。
韩延脸上却没什么笑容:“金子有没有不知道但仗会很难打。
刘裕是困兽会拼命的。
记住奋勇杀敌陛下不吝封赏。
但谁敢违抗军令劫掠百姓老子第一个砍了他的脑袋!听见没有?!” “喏!”士兵们凛然应声。
韩延继续向前走心中并无轻松。
他知道士气可用但也知道困兽之斗的可怕。
他望向南方目光似乎想穿透那灰蒙蒙的雾气看清钱塘城墙的每一个细节。
这一战将是他军事生涯的顶点也可能是最惨烈的一战。
钱塘城内死寂之中弥漫着一种更令人不安的气息。
那不是安静而是所有希望被抽干后的虚无。
城墙之上守军的士兵抱着兵器蜷缩在垛口后眼神麻木。
他们的衣甲大多潮湿肮脏脸颊凹陷嘴唇干裂。
饥饿和恐惧已经耗尽了他们大部分力气。
偶尔有人抬头望一眼城外那无边无际的黑色营寨眼中便只剩下彻底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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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地址穿越苻坚第八十一万大军第73章 风起前夕来源 http://www.mgkanshu.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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